从市场后门出来,一转进了一个小巷。如果说刚才欣欣向荣的宠物市场可能给我们的“外宾”造成对一个国人,或者说北京人与我们所说的“玩物丧志”有关的任何印象的话,那么眼前的景象绝对是一个没有任何折扣的原汁原味到能感觉到脉搏的中国。正对面一个工薪阶层价位的饭馆里伙计们一边忙着把小笼包码进蒸笼一边招呼着顾客。摆在人行道上的简易煤炉上是满满的一大盆,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的,乌黑的茶叶蛋–我想一定象中国在美国上市的股票一样是美味的却充满风险。于是自己心里暗自庆幸已经吃过了早饭,否则……按我抵御美食的能力很可能结果是还没开始的旅程就在这儿结束了。
饭馆的右手是个简易的修车铺。老板一早起来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工作,蹲在地上静静地却自信给一个扭曲的瓦圈拿龙(写下这句话我惊讶于自己这么多年以后还居然记得如此不常用的专业词汇)–这么早就有这么大的活我想这个修车铺生意看来不错。这时候Ron又开始举着炮筒瞄准这个新的目标了。我忽然意识到Ron是机械工程师出身,现在受雇于美国三大汽车公司之一,负责在不同国家开发多种车型在一个底盘上实现的设计。他和眼前这个修车师傅,工作同是为社会交通便捷安全出力,真可以算的上是“革命分工不同”而已。
在他回到美国以后会如何向他的朋友和家人解释这张照片呢—这个人一天工资可能只有10块美元;这辆车总共也不过30美元;但他的投入,他脸上流露出的自信与满足和一个,比如说,无影灯下做开胸手术的心血管医生不相上下;他可以一蹲就是十几分钟一动不动;他仅凭手里一个小小的铁块在辐条的根部转来转去就可以把这个扭曲的金属环变圆,变直。不管是哪个,有一件事我几乎可以确信–他一定是怀着无比尊敬的心情来描述这张他遥远的同行的照片,并且很可能一边讲着一边把照片放大直至修车人的投入,自信和满足与脸上的灰尘一样清晰可见。一瞬间,一个美国人,确切地说一个高大的,梳洗整齐,金发碧眼的年收入相当于百万人民币的美国白人,和一个蹲在地上的,双手和全身沾满油污的收入只及他几十分之一的黑头发黑眼睛的中国人,在我这个旁观者眼里,竟是如此的相象。